2018年，伊莲和乔纳森兄妹（Elan and Jonathan Bogaríns）完成了影片《身后之屋》（306 Hollywood）。这部别具一格的作品，展示了对家人追忆和理解的新途径。

1944年，兄妹俩的外祖母购买了位于新泽西州好莱坞大街306号的一栋房屋，随后在这里生活了67年。兄妹俩几乎每个周末都在这栋房屋里度过，这样的生活持续了30年。

从2001年开始，兄妹俩间断性地拍摄外祖母的日常生活。2011年，外祖母去世。短暂地哀悼后，后人决定卖掉老屋。在寻找买家的同时，需要把老屋清理干净。这时，兄妹俩想起外祖母的葬礼师说过的一句话：“当一个人去世后，魂魄会回到它生前最舒适的地方，呆上11个月才离开。对你们外祖母来说，就是这栋房子。”

面对着老屋里数量众多又杂乱无章的遗物，哥哥乔纳森想起了他在意大利罗马的考古学老师的教导：“当你进行考古发掘的时候，你会发现一个人存在的所有证据，包括遗留物品、残片，甚至是房子本身。你会想象这些人是如何生活的，你甚至会思考这些东西从哪里来？有什么用处？物品会刺激你的想象力，物体有助于保存对过去的记忆。如果没有那件物品，就很难感受那件事情，很难感受那个人。但是你不能过于沉湎于想象，你必须以坚实的学术为依据来重建历史。”

于是，兄妹俩决定用11个月的时间，用考古学的方法清理老屋，去重建并理解外祖母的人生。

在短暂的整理后，兄妹们陷入了困惑：如何分类物品？要保留还是舍弃？ 他们带着疑问拜访了约翰·洛克菲勒二世故居。这个故居保留了大量洛克菲勒生前的物品，既和重大历史事件有关，也有家庭琐事，比如他婚礼上的一块蛋糕。能够将故居变成博物馆的都是成功者，那么像外祖母这样普通人呢？

洛克菲勒故居的管理员拿出一个档案盒，里面存放的是他自己家庭的一些老照片和物品。最特别的是他母亲在1978年做的一个小账本，上面详细写着她每天做了多少块饼干。档案管理员说：“如果只保留成功者的档案或者物品，那就是变相地承认，只有富人和伟人才有价值，而那些为自己孩子做饼干的人们并没有价值。”

于是，兄妹俩回到老屋，在堆积如山的物品中寻找外祖母的人生与情感脉络。他们翻出了10年来拍摄外祖母的录像带，在影像里重温外祖母说过的话。比如，外祖母一辈子都用一个电话本，上面写着人名和电话号码。每去世一个人，就划掉一个。拿着这本布满了划痕的电话本，兄妹俩想起外祖母曾说过的一句话：“我曾经有不少好友，现在他们都陆续离开我了。总要有人送他们走，我就是那个留在最后的人。”

整理衣橱时，兄妹俩发现了好几套漂亮的裙装。外祖母曾是一位时装设计师，她在为客户缝制高档服装时，有时也会给自己做一套。这些衣服上留下了外祖母穿着的各种痕迹。外祖母说：“我年轻时身材苗条，穿着这些漂亮的裙子去晚宴，也做家务。每个女人都可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，想象自己是公主或者女王。”然而，兄妹俩也亲眼看到，身材已经衰老臃肿的外祖母，再也无法穿上这些裙装。于是他们请了几位模特，让她们梳着几十年前的时髦发式，穿上这些裙装，在老屋前做各种家务。

这段十多分钟的内容，真实和虚构相互穿插，传达出异常真实的爱和复杂的情感。这类超现实的影像在影片中随处可见。

为了安置对母亲的思念，洛克菲勒二世选择把母亲的化妆间完整地保留下来。洛克菲勒二世故居的管理员，则把母亲1978年的饼干记事本保留下来。

伊莲和乔纳森兄妹，选择用象征性的手法去表达思念。除了请模特穿上外祖母的衣服，他们还把物品拼接成各种形状，在老屋的屋顶和外墙，铺满外祖母的衣服和物品。他们将这些艺术化的陈列、对所有物品的考古性挖掘分类、家庭私影像、超现实的梦境等，拍摄成一部创造性的电影。

死亡在无数的电影中出现，但探讨后人哀悼的作品却并不多见。当他人在丧失挚爱中悲痛中、在葬礼上手足无措而我们却无能为力时，《身后之屋》或许能够提供一点安慰。

《身后之屋》在国内信息寥寥，豆瓣甚至没有开分，颇为罕见。它是2018年圣丹斯电影节的开幕影片，也是圣丹斯电影节Next单元历史上第一部纪录片。该片随后获得几十个奖项，值得注意的是国际影评人协会Critics’ Choice Awards中的两项奖：最具创新纪录片与最佳摄影奖。

如何安置对死者的思念？在真挚的情感面前，生活变成了艺术，思念则在艺术创作和欣赏中得到升华。

原创作者：肖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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